《相靖欢》第三章 失去
“可以带我见见他…他的尸体吗？”
纪欢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约莫半个小时，她在太平间看到了纪靖此生最狼狈却也最安详的模样。
他脸上透着灰白里透着青紫，可眉宇间前所未有的宁和，仿佛离开这世界，是一种再轻松不过的解脱。
就在那一刻，纪欢的泪水再次决堤。
她不明白，他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她更不明白，他为什么宁可死，也不说出真相。
明明是她误会了他，是她一错再错，为什么他还要如此小心翼翼地保护她。
难道就因为，自己曾经叫过他一句“哥哥”吗？就因为这样，他真的把她当成了妹妹？
自己的父亲是个伪君子，她不是不知道。
她只是没有想到，最开始的替罪羊会是自己，更没有想到，他会为了保护她，宁可牺牲自己。
何必呢？
纪昌霖不值得，她更不值得。
“纪小姐请节哀！这是纪先生离世时手里握着的平安符，我们的意思是随尸体一块火化，您的意思是？”
一位约莫二十出头的女民警捧着一杯捏得皱巴巴的破旧的平安符，认真地询问。
瞳仁再次一颤，纪欢的泪水落得越发汹涌。
这…这是……她第一次见面送给纪靖的礼物。
并不算什么特别的东西，毕竟纪家人那会人手一份。
那时第一次踏入纪家大门的自己忐忑不安，生怕被人嫌弃，下意识讨好每个人。
买不起贵重礼物的自己，悄悄捡了大半个月的废品，换了钱去寺庙求了一堆平安符。
时隔近十年，她的亲生父母早已将这东西遗落，就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这事。
独独他，竟临死还握在掌心。
“嗯，一块火化吧。”
纪欢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这句话的，只清楚地听到了心脏支离破碎的声音。
就在那瞬间，她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撕裂感。
她终于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只怕这世上，再也找不到一个会对她如此真心相对的人了。
纪欢如同行尸走肉般操办了纪靖的葬礼，顺便为警方提供了大量的证据，毫不客气地坐实了纪昌霖的罪名。
等一切结束，她搬了箱红酒坐在纪靖的墓前，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自言自语。
“哥哥……”
只一个称呼，纪欢又红了眼眶。
“呵，好像也不应该这样叫你。其实论起来，我还比你早出生几分钟，对吧？”
当年纪昌霖或许是为了让纪靖更有责任感，能对纪欢好一些，总之，十分武断地决定了他们成为兄妹，而不是姐弟。
“那要不叫名字吧？阿靖？呵…呵呵……”
兀自咯咯地笑起来，纪欢边笑边落泪：“阿靖啊，你说你何苦呢？我们这些年，跟陌生人有什么区别？你有必要替我顶罪？有必要替纪昌霖顶罪？”
没人回答，纪欢给自己灌了口酒，泪眼婆娑地继续：“我不明白啊，真的，阿靖。你说纪昌霖好歹养了你十几二十年，我算什么？一个天天给你甩脸色的自大狂？神经病？我不明白啊，阿靖……”
纪欢靠在墓碑旁，酒越喝越多，话也越唠越没完。
最后，她仰头吹了一整瓶红酒，随手丢下瓶子，指尖抚上墓碑，晕晕乎乎地念叨：“阿靖，你说人会有下辈子吗？如果有，能不能换我，保护你一回？我欠你的，都还不清了……”
纪欢没料到，再睁眼，上天真的给了一次补偿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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